一边使外壁向上的坯件快速来回转动

晚明至清乾隆(16-18 )世纪是景德镇窑业发展的重要时期,也是景德镇外销生产的黄金时代。在这近300年间,遗留下大量的窑业遗存和传世陶瓷,中外文献中业屡有记载,这些资料为我们了解景德镇制瓷业的历史,研究l6一18世纪中国与欧洲、东南亚诸国的经济、技术、文化交流,提供了翔实的证据。

一、景德镇明代后期至乾隆的窑业遗存及其分期

综观景德镇的古代窑址,从五代至明末,窑址由少增多,复由多减少,其窑业亦经历了一个由分散到集中,由初级向高级的演变过程。

五代宋初的窑址分布在湖石、杨梅亭、白虎湾、黄泥头、南市街、银坑坞……以及今景德镇市区新华书店、农民新村等处。北宋中后期,瓷窑激增,尤其在南河一带,窑址如串珠般延绵十数里,产品精美,堆积丰富。南宋时,窑址骤减,较大的仅有湖田、柳家湾几处。元代主要集中在镇窑、湖田、塘下三地。入明以后,正统至正德时窑址又有所增多,正德时的窑址除镇窑(景德镇市区的窑址)和湖田外,尚有镇窑附近的里村、河西公园以南 、农机厂以及瑶里的外瑶等处。至嘉靖,窑址仅曾剩镇窑和湖田两处。嘉靖以后,景德镇地区的窑业完全集中在今景德镇市内,窑址锐减,最后仅剩镇窑一处。乍看之下会以为景德镇制瓷业似乎在衰退;然而20余年来,我们观察景德镇市区内建筑工程所揭露的地层断面和挖掘出来的大量匣片、残瓷,使我们了解到,景德镇是一座建立在窑业垃圾上的城币。过去地称“四山八坞”的景德镇,后来坞和洼被窑业垃圾填平,变成“陶阳十三里“的平坦之地;以往高数十仞的珠山,现在仅高出马路不到十米。公馆岭和青峰岭也被填成了小坡。晚明一乾隆的窑业遗存主要分布在落马桥以南、戴家上弄、周路口(即<景德镇陶录>所谓”小南窑”)、青峰岭、群英堂、陶瓷公司、枯树庙、新华瓷厂、罗汉肚、龙船弄、董家坞、观音阁以及今中山路西侧宽十数米至百米,南北长约5公里的条形地带和中山路某些地段的东侧区域。由于当年向低洼处及沿昌江倾倒,故堆积厚度一般为数米至十数米。据初步估算,这一时期的窑业垃圾约为600万立方米,可见当时窑业之盛!

明未,景德镇的窑场主要集中在水路交通和原料、燃料便利的镇窑一地,窑业从分散走向集中,非但不是瓷业衰退的标志,相反显示出生产的高度发达,这也是景德镇制瓷业进入工场手工业时期的必然结果。

我曾尝试从造型、纹饰和工艺等角度对这一时期的瓷器和窑业遗存进行分期。由于这时制瓷工艺比较成熟,故工艺上难见有明显变化。如仅从造型与纹饰入手,虽有利于陶瓷的断代,但因这一时期的传世陶瓷太多,纹饰比较丰富,且由于欧洲常来稿订货,纹饰与造型往往比较奇特,变化突然,既不易把握,也不利于观察制瓷业的兴衰。所以我打算以高岭土的使用情况,联系产品的造型与纹饰的演变趋势及有关文献,对晚明至乾隆的瓷器和窑业堆积分期如下:

1、活跃期(正德六年至万历十一年;1511—1582)

1511年,葡萄牙人占据马六甲,随即逐步拓展与东南亚,特别是与中国的贸易。欧洲市场的新需求,以及以王直为首的拥舰数百,拥众数万的“倭寇”(注1)大规模的海上武装走私贸易的刺激之下(嘉靖36年倭寇被剿灭),景德镇的瓷器生产亦活跃起来。其时官窑使用的是优质高岭土———麻仓“官土”,而民窑仍和明早中期一样,只能使用麻仓以外所产的中次等高岭土——一“假(官)土”制作瓷器(注2),所以这一时期民窑的瓷质与明早中期并无变化。

不过,在海外市场的刺激下,纹饰较前丰富,除缠枝花、庭树湖石、婴戏、虎纹、织锦、海螺、仙怪人物外,至嘉靖时,鸟树、折枝花果、云鹤、人物、及象征寓意吉祥的纹样大量出现。为适应海外市场更高的需求.当时官窑中优等青花料被工匠以各种方式从御厂偷偷带出,以致于王宗沭在其《江西大志、陶书》中感叹说:“青色狼籍……流于民间,其制无复分”。这些绘制潇洒活泼,料色幽菁,制作较前考究(碗心多作成馒心式锅底式)的嘉靖细瓷直追官窑瓷器。至隆庆,明王朝开海禁,虽然在执行这一开放政策的过程中“於通之之中,申禁之之法”(注3),但毕竟松开了民窑发展海外贸易的束缚,景德镇制瓷业获得了生机。

2、危机期(万历11一3O年,l583一l602年)计20年

近年来,景德镇中山路中段西侧多处兴建房屋,从其打深井浇水泥桩及过去挖防空洞时所取得的资料看,这一带主要是生产青花螭纹粗碗的窑业堆积。就l987年4月景德镇陶瓷历史博物馆文物科在珠山西路瓷都百货大楼基建工地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所挖的探坑来看,其第八、九两层几乎全为螭纹粗青花碗的窑业堆积。我曾对第九层的窑业垃圾进行统计,发现l立方米中有残匣367只、瓷质垫饼298只、碗足80只。如按一只匣钵可使用4次计算(注4),其时每立方米窑业垃圾应生产瓷碗367×4=1468只;其中使用瓷质垫饼支烧的中上等瓷碗约298/1468=20%;废品率约为80/1468=5.5%,碗心写“寿”字的粗瓷碗约l8.8%,绘鹊梅、白菜、折枝花、莲塘游鸭、石榴的中次等碗共占15%,无法辨明纹样的为3%。该堆积层叠压在有万历38年纪年的外销瓷文化层之下,而简笔螭纹又是万历中期民窑最典型的纹样,所以可以判断为万历中期民窑的窑业堆积。

除中山路西侧的狭长堆积带外,这类窑业遗存还在观音阁、罗汉肚、青峰岭一带大量发现。

《在高岭土史考》(《中国陶瓷》l982年7期)中,刘新园先生和我曾引中乾隆七年《浮梁县志》“陶政、陶工”条:“万历十一年,(御器厂)管厂同知张化美见麻坑(仓)老坑土膏已竭,掘挖甚难,每百斛加银三分”。说明官窑在万历11年以后面临原料危机,但没有指出这一原料危机对当时民窑有何影响。该文还认为嘉靖--万历前期民窑产品“已较上期考究,有逐渐精致的趋势”,万历中后期民窑、窑业堆积丰厚,产品洁白细薄,……可以和官窑媲美”。显然这一结论与考古资料不相吻合

为什么万历中期民窑产品中粗瓷会高达80%?经济方面的原因可以排除,因为当时社会安定,经济繁荣。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其时景德镇民窑至少已面临原料(高岭土)危机。

万历9—34年,官窑烧造量达33万件(注5),万历11年,麻仓优质高岭土一一“官土”告竭,为完成皇家庞大的烧造任务,御器厂除了强取民窑所使用的“假土”中质量相对好一点的吴门托高岭士之外(注6),别无他法。于是民窑就只能在官窑挑选之余的“假土”中再挑选略好一些的高岭土制作主要销往日本和马尼拉等地的要求不太高的外销瓷,而大量的内销瓷只好使用二次挑拣之余的中下等乃至下等高岭土掺瓷石制作。由于御厂转嫁原料等危机(参见“余论”),万历中期(11—30年)景德镇民窑80%左右的制品不得不使用中下等原料粗制滥造。作坊老板不可能为质粗釉呆烧成温度偏低的粗瓷彩绘花高价购买优质青料,所以当时的青花碗碟料色灰暗,彩绘随便。传世与出土的一些粗劣的万历青花小瓶罐(瓶罐本应属于细瓷类),亦应为这一时期的制品。